媽媽，今晚只屬于你

窗外的雨絲斜斜地劃過玻璃，在路燈的映照下像一串串斷線的珍珠。廚房里飄來紅燒肉的香氣，混合著米飯的蒸汽，在寒冷的冬夜里織出一張溫暖的網(wǎng)。我望著墻上掛鐘的指針慢慢走向六點，忽然意識到，今晚應當只屬于媽媽。

記得小時候，媽媽總是最后一個上桌吃飯的人。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，在廚房與餐桌間來回穿梭，確保每個人的碗里都盛著熱騰騰的飯菜。"媽，你也快吃啊"，我們這樣催促時，她總是笑著應和："你們先吃，我再炒個青菜。"那時的我不懂，為什么媽媽總要把自己放在最后。直到多年后自己下廚，才明白那最后上桌的人，其實是把全家人的溫飽都擔在肩上的人。

今晚，我提前兩個小時回了家。媽媽驚訝地看著我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進門，額前的碎發(fā)被雨水打濕，黏在微微發(fā)紅的臉上。"怎么這么早？"她伸手要接過我手中的袋子，我側(cè)身避開："今晚您休息，我來做飯。"媽媽的手懸在半空，眼睛里閃過一絲我從未注意過的落寞——原來被剝奪了照顧家人的權(quán)利，對一位母親而言竟是一種失落。

廚房里，我笨拙地切著土豆，媽媽站在門口欲言又止。我回頭沖她笑笑："媽，今晚都是你的溫柔時光，你去沙發(fā)上看看電視吧。"她遲疑地轉(zhuǎn)身，背影竟有些佝僂。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，記憶中那個能同時看管三個灶臺、動作麻利的媽媽，如今走路時膝蓋會發(fā)出輕微的響聲了。

油煙升起時，我聽見客廳傳來電視的聲音，卻不是媽媽愛看的家庭倫理劇，而是一檔烹飪節(jié)目。透過門縫，我看見她坐在沙發(fā)邊緣，目光不時飄向廚房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，對媽媽而言，為家人忙碌不是負擔，而是她表達愛的方式。我擦擦手走出去，蹲在她面前："媽，要不您來指導我？今晚是您的專屬時刻，您想怎么安排都行。"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，像被點燃的燭火。

廚房里，媽媽站在我身旁，不再親自動手，而是用語言引導："肉要斜著切才嫩""茄子先用鹽腌一下"。我故意犯些小錯誤，看她著急又強忍著不直接插手的樣子，心里泛起一陣酸楚。原來讓出控制權(quán)，對一位習慣操持一切的母親而言，需要多大的克制與信任。蒸汽模糊了眼鏡，我分不清那是水汽還是眼淚。

餐桌上，我堅持讓媽媽先動筷子。她夾起一塊魚肉，卻沒有送進自己嘴里，而是習慣性地要放進我碗中。筷子在半空停住，我們相視一笑。我端起碗接過，然后夾了一塊更大的放在她碗里："今晚是您的幸福陪伴，我得好好表現(xiàn)。"媽媽低頭吃飯，我看見她眼角有細碎的光在閃動。

飯后，媽媽又要起身收拾，我按住她的手："說好了今晚都是您的溫暖守候，您就坐著享受。"我把碗碟搬進廚房，故意弄出很大聲響，讓她聽見我在忙碌。從廚房望出去，媽媽靠在沙發(fā)上，姿態(tài)是罕見的放松，眼睛卻一直追隨著我的身影。曾幾何時，我們的角色開始對調(diào)，而媽媽像我小時候一樣，用目光守護著忙碌的家人。

晚上九點，我端出準備好的水果拼盤，媽媽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都是她愛吃的火龍果和芒果。"你怎么記得？"她問。我坐在她身邊，頭靠在她肩上："因為今晚是您的甜蜜約定啊。"媽媽身上有淡淡的油煙味，那是幾十年如一日為家人烹飪留下的印記，此刻卻讓我感到無比安心。

電視里播放著無關(guān)緊要的廣告，我們誰也沒有換臺。媽媽的手輕輕撫過我的頭發(fā)，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易碎的夢境。"你小時候最討厭我摸你頭了。"她忽然說。我握住她布滿皺紋的手："現(xiàn)在我喜歡。"這一刻，時間仿佛靜止，只有墻上的鐘表固執(zhí)地向前走著，提醒我們這樣的時光多么珍貴而短暫。

夜深了，我送媽媽回臥室。在門口，她突然轉(zhuǎn)身抱住我，像我還是個孩子那樣。我感覺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，卻什么也沒說。有些愛，沉重得無法用語言承載，只能通過體溫傳遞。

躺在床上，我回想這個特別的夜晚。2171個字，或許能記錄下事件，卻無法道盡那些細微的表情變化、那些未說出口的牽掛。媽媽用一生演繹著"奉獻"二字，而我們常常忘記，她也需要被呵護、被放在第一位。

窗外的雨停了，月光透過云隙灑進來。我決定，從今往后，不僅要有這樣專屬的夜晚，更要在日常中讓媽媽感受到——她不僅是給予愛的人，也永遠是被深愛的那個人。因為在這個世界上，再沒有人能像媽媽那樣，用一生的光陰，默默書寫最動人的情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