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牢紀
寒夜里的鐵牢,照例是陰濕的。獄卒提著燈,在廊間踱步。燈光昏黃,照著他半張青白的臉,另半張便隱在黑暗里,像是被什么啃去了一塊。
這獄卒姓甚名誰,無人知曉。囚徒們只喚他"鑰匙老爺",因他腰間總掛著一串鐵鑰,走動時便叮當作響。那聲響極是特別,既不像銅鈴般清脆,也不似鐵鏈般沉悶,倒像是銹蝕的鎖芯在呻吟。
夜巡時,鑰匙老爺從不言語。他的靴底踏過暗廊深處的水洼,濺起的不知是昨日的雨水,還是誰人的眼淚。有囚徒曾試圖與他搭話,他卻只以冷眼相對。那眼神穿過鐵柵,直刺入囚徒的心窩,竟比鐐銬更使人戰(zhàn)栗。
鐵牢的囚徒來來往往。有人出去時是橫著的,有人出去時是豎著的。鑰匙老爺對此全無反應。他每日重復著同樣的路線,在同樣的時刻掏出同樣的鑰匙,開同樣的鎖。久了,連囚徒們也懶得記他的臉,橫豎不過是個會走路的鑰匙串罷了。
某夜,新來的囚徒聽見銹鎖鳴響,竟嚇得尿了褲子。鑰匙老爺照例不語,只將冷飯擱下便走。那囚徒后來瘋了,整夜念叨著"鑰匙吃人"。眾人笑他癡,卻無人注意到鑰匙老爺腰間確乎少了把鑰匙。
最末一夜,鑰匙老爺沒有來。替代的是個年輕后生,腰間鑰匙锃亮,走起路來叮叮當當好不熱鬧。老囚徒們反倒不慣,問起鑰匙老爺去向。后生笑道:"死了。昨兒個死在床上,手里還攥著把銹鑰匙呢。"
囚徒們聽了,竟有些悵然。他們這才發(fā)覺,自己從未看清過鑰匙老爺?shù)哪?。如今人死了,連個可供回憶的模樣都沒有。
次日清晨,新獄卒發(fā)現(xiàn)少了名囚徒。牢門大開,鎖孔里插著半截銹蝕的鑰匙。
鐵牢依舊陰濕。只是從此,夜巡的腳步聲里,少了串銹鎖的嗚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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